应颂瞄了瞄旁边戴着耳机一边看剧一边吃饭的向维,他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杜衍打开他的柜子门,仔细为他挑选了起来,他拿出一件姜黄色毛衣和米色长裤,放在应颂身上等了等,自认为十分搭地点点头,悠悠然道:“夫人衣品挺不错的么?挺会给自己打扮的。”
还不等应颂开口,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不对,应该说你配什么衣服都好看。”
向维摇晃着脑袋,好像就听见什么穿衣服,好看之类的话,嘴里帮杜衍做着最后的补充:“对,老大不穿最好看。”
应颂一手扶额,“我想本来想夸夸你,但是又怕杜衍揍你而打出来的血会喷溅在我的脸上。”
杜衍:“不管他,来,把秋裤都带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现在保养不好以后会得风湿的。”
一番收拾完毕,杜衍执意要帮他提着盒饭与衣服并把他送到奶茶店,临走前杜衍敲敲那个公共的桌子,问他:“这花怎么处理?”
应颂早就把这种事忘在了后脑勺,一周了,花不再突兀,顺利地融入了他们宿舍的大背景之中,向维偶尔会心血来潮地给花儿用手洒些水,再之后,真的是男生宿舍里精致玫瑰的坚强生长期了。
应颂表情有些难看,几番内心挣扎下来,他抱起已经不是很新鲜的玫瑰,说道:“走吧,今天就消灭了它。”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学校后门,快要走到奶茶店时,他看着店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坐着的人,还有一个穿着浅灰绿色中款风衣的男人,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的墨蓝色毛衣,手里握着一杯插上了吸管的奶茶,正直着腰背坐在椅子上与站着的老板娘谈笑风生。
一口一个姐叫得格外亲热。
老板娘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太阳穴去了。
杜衍也看到了任岘,大致这么一推算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应颂觉得他抱着花走进店里的行为真的让人匪夷所思,而且还是一束已经有些蔫了的花。
他刚一踏进店里,就吸引了聊天同时不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老板娘,看到应颂的到来更是笑靥如花:“哟,阿颂来啦,姐跟你说哦,姐刚认识了个人,那位同学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俩还是校友呢……呀,这是什么?阿颂谈恋爱了?”
“姐,这花不是我的。”
应颂抱着花走进了操作台,把花放在了脚边的角落里,从手腕取下头绳扎住了头发,换上了工作服,把帽子戴了端正。
而杜衍在任岘的直视中自然而然地越过他,冲他微微一笑,小声说:“任老师,挺巧啊?”
任岘目光一扫他,提了提嘴角:“班长也来买奶茶?”
杜衍彬彬有礼:“没有,送应颂来的。”说着,故意把手上的纸袋与盒饭提高让任岘看了看。
这时还在被老板娘老妈子式纠缠询问的应颂抽出空说道:“少爷,你先把东西放在桌上,坐下等等我。”
任岘把自己面前的奶茶往桌子里面放了放,伸出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示意杜衍坐。
杜衍也大方地点点头,说了句:“打扰了。”就把手上的东西也放在桌子靠里的那一边。
任岘挑眉:“喝点什么?老师请。”
当地坐在距离他不远的桌上,心道他们怎么还坐到一起去了?
还有这个任岘,怎么还成校友了?自己多大岁数心里没点数吗?
他把目光转回喋喋不休的老板娘,问道:“姐,今天不接孩子了?”
老板娘一拍脑袋,“害,今天看到帅哥只觉得姐的青春又回来了,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原来是忘了接孩子了……”说着她又神秘兮兮地隔着操作台和应颂咬耳朵:“阿颂,你有时间帮我打听打听,看看你那同学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的话,姐这儿有个妹妹,年龄也小,你懂吧?”
应颂实在难以想象任岘对着女人说骚话的场景,他看着老板娘这副已经沦陷在任岘那张脸下的表情,甚至突然觉得,自己的牺牲好像让全世界的可爱女孩都免遭了骚话攻击的迫害,想想还有点大义凛然的感觉。
这个想法破土而出的一刹那又被应颂狠狠摁进了土里,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这样下去恐怕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任岘带坏。
等送走了依旧一步三回头看着任岘背影的老板娘,应颂在操作台上支着身子,一只手用手机调试着挨着门口的悬挂式电脑屏,看似在认真工作,实则在用余光不停偷瞄和杜衍相谈甚欢的任岘,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一首《500miles》从音响里放了出来,任岘的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的身影,面前的声音也让他心下一动:“任老师,你,那个,对阿颂好点。”
任岘绷紧了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犀利,“你都知道?”
杜衍毫不畏惧地直视:“都知道,但并不是他告诉我的,你别怪他,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不会怪的。”
任岘透过杜衍,一直看着有顾客时忙碌的应颂,和没有生意时,一个人看着电脑屏上的歌词,嘴里不经意跟着念里面英语句子的小孩,尽管宽大的帽沿遮了他近半的视线,但那瘦削的侧脸和脆弱的小下巴尖,都吸引着他的目光。
“杜衍,你是聪明的孩子,老师看得出今天的你是有目的的,不妨说说看?”
第57章
杜衍轻轻地笑了一下,道:“任老师说笑了,我并没有什么想法,今天我们能遇见的确是巧合。”
任岘仅仅是在他说第一句话时稍微流露了一丝内心的情绪,但随着杜衍稳当地坐在他对面说出这种话时,他已经把自己的表情管理得相当到位了,他自然而然地翘起一条长腿,胳膊搭在了店里标配四人桌旁的空椅背上,神色悠然。
杜衍能知道不奇怪,毕竟能在酒后还让应颂满口挂念的人确实是比他想象中两人的关系要更亲近一步,不过让他留意到的是从这个人的嘴里似乎是能推测得出,那天晚上应颂或许出了点他不知晓的状况,使得杜衍得出了一个他与应颂正确的关系。
而任岘并不感兴趣,也提不起任何性子去深究,唯一让他好奇的,是那晚上,面前这个男孩眼里所看到的,有关于他家小孩在喝醉后一言一行的独特风景。
甚至......有应颂在的地方,他的目光从不在周遭事物上多作停驻,每次也只是在必要时回神礼貌性地盯一会儿杜衍,以给予应有的尊重,而很快,这样的目光便又回到小孩的身上,如果不是之前的有约在先,不得在他的工作区域干预他丝毫,望着孩子帽沿下澄澈的眸子,他早就忍不住拔腿上前去让小孩享受在他这儿‘应有的待遇’了。
任岘抿嘴笑了一下,“可能第一面应颂这孩子就给你留下了单纯,干净的印象,你或许觉得,我们两个的身份特殊且敏感,而以他纯良的心性,甄别不出我的言语里几分真,几分假。
班长,我是老师,而我也是一个正常的人,你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我没有想过去企图染指那一抹天性,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匪浅,他对你也是交心交底,并没想过去破坏,我想要的只有让这个孩子可以更好,更快乐的生活下去。
再者说......”任岘笑得压抑,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褪去了优雅风度的人皮,将头凑近杜衍,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眼,“你俩最多,也只是比朋友更近一步的关系,不管你对小孩说过什么,我并不在乎,因为我,早已经品尝过他嘴唇的味道,班长啊,那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堕入了特拉图斯特拉所谓的沉沦路。”
言下之意,除非应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字一句地说出终止这段关系这种话,否则,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亦或是改变他这颗心,既然应颂也对自己交了心,即便是未来的某一天,应颂真的敢说这样的话,他也有绝对的信心让小孩自食冲动下的恶果。
应颂给一个顾客把奶茶打包好,一眼不见此刻任岘的嘴都快贴上杜衍的脸了,他突发奇想:难不成任岘又看上杜衍这种类型的了?
荒唐的想法刚一浮出脑海,就立马被他又淹死在海里,应颂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扫视了一圈店里,见没人注意他,这才道:“少爷,离奇怪的人远一点,你们在聊什么啊?”
杜衍还未说话,倒是被任岘抢了先:“小哥,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们在讨论为什么南斯拉夫会改名叫塞尔维亚,你也想加入么?”
没曾想杜衍也会配合着他,转头看着应颂说道:“因为它的亲中态度让这个国家在欧洲成为了众矢之的,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他们的国家最终导致被迫分裂,对么老师?”
应颂潜意识里觉得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就连杜衍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得不相信,看到任岘又与杜衍拉开了距离,他暂且松了一口气。
杜衍回过头小声道:“老师今天让我知道了你的态度就好,就证明我的分析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你别多想,那晚是你送阿颂回学校的吧?当时,他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我们宿舍楼底下的长椅上,抱着一大束玫瑰,等我到他身边时,他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了,酒劲上头以后问他什么也不说,说实话和他相处那么久,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哭,不免会手忙脚乱,把他送回宿舍的床上,等半夜时他还会在睡梦中喊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就有很大的疑惑了。
等醒了之后,他脖子上的痕迹,从口袋里掏出的质地精良的领带和领针,让我的疑虑越来越深,他是一个人际关系圈很小的人,结合近期,他带回来的,属于你的价值不菲的腕表,和那夜死活也不肯告诉我出门淋雨都干了什么的行为,应该可以推断出他背后的人是你。”
任岘听着很精彩,有一种小时候看柯南的感觉,一切有关于小孩的咨询,他是一点也不肯放过,他来了兴趣,勾起唇角问他:“我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的。”
杜衍很聪明,他刻意隐去了应颂缠着他说和他一起睡的过程,在他说之前,任岘抬手制止了他,而是笑眯眯对着操作台前的应颂说道:“小哥,给他做一份你们这里新上市的水果捞,动作请快一些,会支付相应的小费的。”
应颂脑子里出现了几个问号,不是说好工作期间不允许他作妖的么?现在来解释解释,怎么回事?怎么聊着聊着就开始请杜衍吃东西,接下来呢?开始把玫瑰花送给杜衍?夺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也交给杜衍,然后说一句,“阿衍,你才是我的reallove吗?”
这种魔幻剧情,应颂虽然不太喜欢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就剧情本身而言还是很值得欣赏的。
应颂眯着眼问:“这位先生你觉得有钱就很了不起吗?就能为所欲为吗?”
他没想到杜衍也面对他进行了补充:“乖,没关系,打包一份带走,我付钱,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任岘道:“哦,那我付三倍的水果捞价钱。”
......
任岘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似乎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
应颂一边称着切好的水果块,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做给杜衍的。”
任岘做了个手势,示意杜衍继续说。
杜衍道:“阿颂没有透露你丝毫,只是告诉我上帝给了他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而这个魔盒并不是常规操作,既没有放出瘟疫,也没有放出灾难,而是只给了他本该停留在盒底的希望,他怕了,怕尝到甜头后,接下来会有无穷无尽的恐惧将终身伴随着他,而那时的我基本上已经猜出八九分,他用潘多拉魔盒作比,我便为他假设,万一这个盒子是通往一片无忧无虑净土的钥匙呢?
他心思细腻,对待问题又很感性,在这段话结束之前,我还特意用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里的一首作为结尾,让他心安。”
中间应颂走了出来。两人自然而然停止了话题,他把打包好的水果捞放在杜衍面前的桌上,任岘丝毫不意外地收获了美人的白眼,在两人的对视中,任岘微笑着把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毫不顾忌地递到了应颂面前,音色低沉,像是在舌尖轻巧地滑过几个带着挑逗性的字眼:“小哥,你的小费。”
应颂没说话,接过来自德国巴伐利亚精选上等小牛皮纯手工制作的钱包,一点也不怜惜地啪地一声拍在了任岘面前的桌上,稍稍磨着牙道:“这位先生,你最好老实一点。”
这样的威胁在任岘眼里没有丝毫力度,甚至透着十足的诱惑。
任岘撩开一口白牙,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和:“好。”
待他走后,杜衍又继续道:“是那首脍炙人口的:世俗的诽谤离间不了我们,大海改变不了我们,风暴动摇不了我们......”
任岘几乎是脱口而出,与杜衍一道读完了这首诗:“相反,我们的手将越过所有的山群碰触在一起,有那么一天,天空会滚动在我们之间....”
任岘和杜衍一起,传教布道似的,虔诚地合了两个声道为一种声音:“我们向星辰起誓,让手握得更紧更紧。”
一个人的声音或许可能很小,应颂只能听到支离破碎的字词,两个人的声音,应颂再什么都听不到,那头上的俩耳朵就是装饰品了。
怎么?这么快,剧情已经急剧变化到告白阶段了?
杜衍也笑了起来:“看来任老师读书的范围比我想象中还要广阔的多,我也没什么事了,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同时也和应颂打了招呼,等杜衍走后,任岘发现应颂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明明是站在操作台后了,看到他之后还要下意识往后退,他举起旁边的奶茶杯,喝了一口奶茶后又抿着嘴,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任岘打破了寂静,指了指杜衍带来的盖浇饭,“过来吃点垫下肚子,不合胃口的话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叫外卖的。”
应颂拖拉着脚步,走出操作台后飞快地跑过去拿了饭盒,又立刻关了操作台的门,仿佛自己就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一样。
应颂找到了之前在这里放置的碗,把饭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从后厨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台前开始进食。
任岘环顾四周,他温柔地道:“乖宝,现在没有人,过来坐。”
应颂就当做有驴在叫,虽然这个声音比驴叫要好听一万倍。
他埋头不理。
任岘循循善诱道:“过来收小费,你不希望老板娘今天生意更好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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