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丁淮道:“可茯苓未曾害过你。”
“我从前也未曾害过别人,不害人便能有善终吗?”丁月惨淡一笑,“我是对不住他,事已至此,我不求他原谅,我造的孽太多,回不了头也不愿回头,那样的事……我此生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丁淮以为她是说竹编花的事,劝道:“我虽然不知道这竹编花有什么用,但现在也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丁月打断他,“兄长很快就会知道的,不只是你,整个江湖都会知道的。”
第41章
“颜公子,画什么呢?”
颜烛听见这声音,手下笔一顿,猛的抬起头看向窗口,眼中俱是惊喜:“这么快就回来了?”
倚在窗口的人足尖轻点,跃入屋内:“说了长翅膀飞回来嘛!”
颜烛快速上前迈步,把他接进怀里,微微低头端详怀中人的眉眼,柔声问道:“一路可安好?”
“自然安好,我行走江湖怕过谁?”茯苓从他怀里抬起出头,伸着脖子向桌案望:“你画的什么美人图?”
颜烛拉着他去看桌上那副画,雪白的宣纸上颜色未干,确实有个美人,手握一把黑鞘大刀,一双柳叶眼微微弯起,姿态随意的坐在屋瓦上,笑意盈盈的看过来,美得动人心魄。
“还未画完,”颜烛道,“不及你万分之一。”
“是吧,可惜我不靠脸吃饭,”茯苓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拿起毛笔,在美人图旁边又铺了两张宣纸,“我也送你两幅墨宝。”
他沾了墨汁,刷刷两下,画了四只圆头圆脑的尖嘴动物,问颜烛:“你猜这是什么?”
颜烛看了看那凌乱的笔法和晕染,仔细辨认后,一本正经道:“应当是百鸟朝凤。”
他敢说,竟然也有人敢信。
“我画得这么神气吗?”茯苓自己也有点吃惊,他道,“不是凤凰,你看四只鸡围在一起啄米,这叫四季祥和。”
颜烛微愣,笑着点头:“好。”
“我再画一幅。”茯苓提笔,在纸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又是一幅,也不知能不能算得上画,这么乍一看,墨水打翻了也不至于泼得这么糟心。
颜烛看了半天,画上从墨团中翻腾出两条东西像鱼又不像鱼,还生了触须,于是他猜道:“鱼跃龙门?”
“对了一半,”茯苓煞有其事的指着画,解释道:“你看,这是两只龙虾,在水里头,这叫双龙出海。”
画得像不像另说,可确实有趣,颜烛觉得眼前这两幅画比名家古画还要生动,于是提笔认认真真的在画上提了字。
乱七嘈杂的画配上行云流水的字,竟生出几分和谐来,好像本该如此。
“李忠,”颜烛放下笔,把李忠叫了进来,“把这两幅画拿去好好裱起来。”
李忠接过那两幅惨不忍睹的画作,旁边的提字龙飞凤舞的,一看就是自家公子的。
李忠不愧是李忠,他很能忍,眨了眨刺痛的双眼,面不改色道:“是。”
茯苓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裱好了挂起来。”
“……是,”李忠问道:“挂在……门上么?”
挂在门上驱邪,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定然都不敢染指。
“还是收起来吧,”颜烛道,“你画给我的,我不想给旁人瞧见。”
旁人何其无辜,凭白无故伤人眼睛,颜烛心里过意不去。
“那好吧。”茯苓十分通情达理的点头,接着拉起颜烛往窗外跳,“走吧,和美人上房顶玩儿。”
两人运起轻功上了屋顶,坐在瓦片上,此时刚过午后,颜烛问:“无星无月,上来看什么?”
茯苓躺在屋瓦上,扬起头向上看:“日头挺圆的,赏日吧。”
颜烛笑道:“日头不圆那还得了?”
日头不圆,只有天狗吞日之时,那是极为少见的不祥之兆,历来都被视为祸端将要发生的凶兆。
“日头圆不圆不都一样亮么,”茯苓侧身看他:“我就想知道,这些天除了毒蝎之事以外,你还做些什么?”
颜烛指了指头顶的天空,道:“观日头东升西落,看云霞变幻。”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注)
意思是朝暮之间,无论何事何往,所思所念都是君。
但茯苓没读过这句话,自然也不知其中深意,他望着那湛蓝的天幕,有流云几朵,于是煞有其事的点头:“云是挺好看的。”
颜烛笑了笑,没说什么。
茯苓问:“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茯苓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眼底都是青影,自然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还能做什么呢?
但颜烛还是顺着他问:“你在做什么?”
“在想你。”茯苓笑着往颜烛身上倒,吐了吐舌头,“酸死了。”
颜烛揽住他,两人在屋瓦上相拥而吻,此时云定风止,唯余心火炙热。
一吻结束,茯苓靠在颜烛怀里,道:“我跟你说个事儿。”
颜烛:“什么事?直说便是。”
茯苓道:“我打算去一趟西北。”
颜烛脸上的笑意定住,皱眉道:“你去西北做什么?”
“天机阁阁主跑了,底下人一问三不知,我没找到解毒的方法,那毒蝎很可能来自西北,去那里兴许能找到解药。”茯苓伸手把颜烛的眉头抚平,“别皱眉啊颜公子,皱眉老得快。”
颜烛把茯苓抚在他眉心上的手摘下来,握住,道:“江南一带的毒蝎还未除完,等过些天我……”
“等不得,”茯苓摇了摇头,“药材消耗得太快,中毒的人等不得。”
颜烛眼中犹豫,没开口说话。
茯苓说得对,中毒的人等不得,可西北路途遥远,又不同于中原地区,边界鱼龙混杂,他放心不下。
颜烛道:“我派人去找。”
“什么人能比我快?”茯苓搂住他的脖子,“放心吧,我带着人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颜烛低头,没应声。
茯苓在他脸上飞快的啄了一口,道:“不过你忙完了这里的事,要去找我。”
颜烛伸手搂住他的腰,叹了一口气,道:“好,等这里的事一了,我立即就去。”
茯苓回来之前,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西北,跟颜烛交代过后,马上就去找邱毅和张发财、王有钱,商量要去西北的事。
邱毅:“为什么要去西北?”
茯苓翻了个白眼:“我刚刚说了一大段话,你都当屁放了?”
“我知道要去找解药,但为什么不去别处要去西北?”邱毅问道:“我是问,你怎知道那蝎子来自西北?”
茯苓道:“猜的,你去不去?”
邱毅道:“我当然要去,颜公子跟你说的吧?”
此事说来复杂,茯苓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但他有预感,一定要去西北找解毒的方法。
于是茯苓点头道:“算是吧。”
邱毅答应同去,张发财和王有钱自然也跟着去,柳晚晴则留下来,跟颜烛去江南剩下的市镇。
茯苓做事向来干脆,从不拖地带水,反正他们四人在江湖走惯了,也没什么行囊要收拾,备好了马匹,第二日就准备启程了。
颜烛给茯苓怀里塞了一包桂花糕,细细的嘱咐道:“照顾好自己,遇事万不可冲动,一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茯苓弯起眼睛笑:“我知道,你也是。”
颜烛目光深邃,他抬手缓缓摸了摸茯苓的脸,心里万分不舍,茯苓武功再好,但人不在自己身边,颜烛依旧不放心,甚至想把他拽回来,让他永远待在自己看得到、碰得到的地方,不离开半分。
可是江南中毒的百姓还等着救命,颜烛又不能不顾。
“我等你来找我。”茯苓伸手抱了抱他,接着便一下跨上马背,戴上面具,回头看颜烛:“我走了!”
说完便扯着缰绳调转马头,看起来潇洒恣意,没有那凄缓的离愁别绪,邱毅和张发财、王有钱跟在他身后,四人很快绝尘而去。
颜烛站在原地,静静的注视着茯苓渐行渐远,直到那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江南如水一般澄澈的天幕下。
跑出半里路,茯苓突然扯着缰绳停下,回头向后看。
邱毅道:“刚刚那么潇洒,这会儿舍不得了?”
“我怕待久了就更舍不得了,所以离别的时候要走快些,免得自己反悔,”茯苓伸着脖子往后看,突然眼睛一亮:“他还没走,他还在看我呢!”
邱毅道:“怎么可能……”
张发财:“那里是不是还站了个人?”
王有钱也回头:“好、好像真是,颜公子。”
远远的看去,有一人着青衣,长身玉立,在碧水蓝天之间,小得就像一个墨点。
而这墨点颜色极浓,在茯苓心里渲染出一整幅水墨长卷,成了他珍而重之的传世名作。
回头看,在漫漫长路的另一端,还有人站在原地,若他愿意走便目送他走,若他不愿意走,便等他转身回去。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有人等他,盼他,念他。
“公子,霍山来信。”
颜烛收回目光,尽管已经完全看不到茯苓的身影了,他还是站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身,接过李忠递过来的信。
常如松在信上说,川穹门要召集各江湖门派,商议武林要事,霍山派事务繁多,且距离川穹门路途遥远,常如松抽不开身,希望颜烛代为出席。
颜烛代表霍山派出席这样的场合已是常事,此事他没有推辞的理由,想来武林大会应当是商谈毒蝎和通天教的事,众江湖门派聚集,说不定真能想出些办法来。
只是如此去找茯苓又要更晚一些了。
但若是其他门派有解毒的方法,茯苓就不用再去西北找了,颜烛决定还是得去一趟。
颜烛浏览了一遍信,回去后提笔给常如松回信,言明自己会如期到场,把信交给李忠之后,他又交代道:“如今已找到了除去毒蝎的方法,江南剩下的市镇用不了多少时日,把地方官弊除去后就启程去川穹门。”
李忠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唐寅《一剪梅》
第42章
茯苓四人一路来至阳关城,把马匹换成了骆驼,出了城关,进入大漠。
骑马和骑骆驼不同,骆驼走得慢,踩在软软的黄沙里,一步步向前走,如果踩中了沙子里的硬物,比如石块,骆驼会突然向前倾,第一次骑骆驼的人会被吓住,不过无妨,因为骆驼不会重心很稳,总是很快的站稳,又慢腾腾的继续向前走。
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确实需要这样不急不躁、踏踏实实的性子。
湛蓝的天幕中有几片零散的浮云,栈道向远处蜿蜒,连至沙漠与天幕交界的地方,几点绿洲如碧绿的翡翠,镶嵌在金色的绸缎上。
茯苓骑着一匹白骆驼,突然道:“我想起一句诗。”
邱毅道:“这不像你能想起来的东西。”
“没文化还不能多读点书?”茯苓拉着缰绳,引着白骆驼伸头去撞邱毅身下骆驼的屁股,“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了知不知道?”
邱毅身下骆驼被那健壮的白骆驼撞得向前倾倒,惊得邱毅赶紧伏在骆驼背上:“好好好,刮目刮眼都随你,你就说想起了什么诗吧?”
茯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念道:“洛阳亲友如相问,西出阳关无故人。”
旁边三人听完,沉默了半晌,张发财犹豫道:“老大,这好像不太对。”
茯苓反问:“哪里不对?”
王有钱道:“好、好像,不是、这样、接的……”
茯苓问道:“那要怎么接?”
他这么一问,还真把张发财和王有钱给问住了,他俩总觉得这两句诗组在一起有点不对劲,要说哪里不对劲,这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此情此景,还真有些贴切。
若有亲近之人问起,就道,自阳关一出,再无故人。
邱毅敬佩的鼓掌,道:“不错啊,你这是打算向文武双全的颜公子看齐?”
茯苓笑了笑没说话,骑着白骆驼走在前面,清脆悠扬的驼铃声散在风中,散入那如流金般的漫漫黄沙之中。
从第一次相遇,茯苓就知道他和颜烛距离很远,他刻苦练习刀法十年,日日披星戴月,无论严寒酷暑从无懈怠,不仅是为报仇、为行侠仗义,他还想离颜烛近一些。
他不要再做那个雪中弱小的孩童,不想只能躲在树后目送颜烛离开,他要强大起来,要做颜烛的助力,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有资格与颜烛站在一起,并肩而立。
茯苓想要的很多,他想要报仇雪恨,想要天下太平,除此之外,他想要的又很少,世间万事万物、芸芸众生中,他只想要那一人。
茯苓四人骑着骆驼,慢悠悠的走了三日,总算来到西北最大的市镇——炎沙镇。
炎沙镇是西北重镇,也是与西域诸国的交界处,常年通商,各处商队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进了炎沙镇,茯苓摘了面具。
邱毅不知道他此举何意,问道:“怎么了?”
茯苓道:“你没见到么?只有女子才蒙面。”
旁边走来一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她眉眼深邃,眉骨很高,身穿颜色鲜亮的黄色纱裙,牵着一只小羊羔,从几人身边走过,美目看向茯苓,俏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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