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没救了。

“给我一根烟吧，”中也大人望着皎洁的月轮，这样对我说。

我从胸口的内袋里掏出我平时抽的烟，递给中也大人。

失策，早知道中也大人会问我要烟抽的话，该准备一些细烟的。骨节分明但骨架不大的手掌，细长的指节，精致的少年，适合的应该是细烟才对。

我恭敬地秉持手下的职责，给中也大人嘴边的烟点火。

明灭的橙色火焰里，我看到他微垂的眼帘，钴蓝色的眼眸被盖住一部分，少了平时的锐利明亮，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淡漠的冷意和淬了冰的朦胧暧昧。

他深吸一口，冒着火星的烟下去一小截。

少年唇舌里含着烟雾，冷冷地拽着我的领带将我扯近，带着夏夜里的凉意、月轮中的寒气、以及天边的碎钻，一个吻落在我唇上。

香烟的烟雾萦绕在我们之间，模糊了眼眸里的冰，只剩下似水的朦胧。

我从中也大人指间里取过那支香烟，就着他牙齿轻咬过的痕迹，覆盖上我的牙印，深吸一口。

烟下去一截，灰落在空气里。

我一手拿烟，一手按着对方的头发。

合上眼，重新堵上那张嘴唇，烟雾从两个人的嘴里、鼻腔溢出，我仿佛被鼓舞一般，大胆地发起进攻，无论是柔韧的唇瓣、洁白的牙齿还是口腔上颚、牙床内侧、舌根喉咙……

我表现得大概像个突然被宝物砸中的傻子。

中也大人从搂着我的脖颈，渐渐演化为揪着我的西装外套，最后推在我的胸膛。

“停、唔，停一下——”

他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音节，我虽然不愿，但也不想违背中也大人的命令，失落地停下。

“你他妈的，胆小鬼！”他抹抹唇角，气喘吁吁，眼里重新染上明亮逼人的色彩，用我最熟悉的恣意自得的方式笑着：“还是要老子主动。”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因为难以置信、欣喜若狂、汹涌澎湃的爱意等情绪交杂在一起，表现出来的就是痉挛颤抖。直到这个份上，我的脸依旧不听使唤，还没有身体诚实。

到这个地步，如果我还不懂，还不主动，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种了。

中也大人的吻鼓励了我，我捏着比少年时坚韧许多的肩膀，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下来，用想要将他镶进我怀里的力他抱起，道：

“中也大人，请允许我——秦俊介——一个游荡在此世间不值一提的幽魂，在此刻，为您也仅为您，献上我此生所有的忠诚与爱意，作为您的爱人、骑士、奴隶。

“您愿意收下这份充斥着狭隘、偏执与疯狂的感情吗？若我背叛了您，请您务必将我手刃。若您背叛了我——”

在我说出“请您同样将我手刃”之前，中也大人抬起脸，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贴在我的脖颈。

他语气认真：“你也可以杀了我。”

他真可爱，接受我的样子比以往还要可爱。

天上的月盘和银河都比不过那双眼里的光芒，空气里的花香也抵不过哪怕一根柔软的发丝。流淌的音乐编织着我的爱，顺着他的耳朵，进入他的心。

这一生我还会有比此刻更爱他的时候吗？

肯定有的吧，之后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会比上一个瞬间更爱他。

因为他是如此可爱。

第9章

我表白了。

中也大人答应了。

我们在一起了。

以上三件事都是真实发生的，我却依旧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看得出来，中也大人并不是天生性取向为男，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正因如此，我就更不懂了，那样耀眼明亮又性格认真忠诚的中也大人，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这个问题折磨得我夜不能寐，惶惶不安，生怕哪一天就从美梦里睁开眼睛。

“为什么会喜欢你？”中也大人嘴角叼着烟，暴躁反问：“这是什么蠢问题？！”

中原中也要被这个傻子下属气死了。明明平常工作还能看出点精明来，堪称得用至极的好手下，却问他这种感情上的傻问题？

喜欢就是喜欢了，这家伙全身上下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不图他这个人难道图没有自己多的存款，图没有自己厉害的身手，还是图没有表情没有勇气只敢偷偷缩缩喜欢别人的怂劲儿？

最初也不过是惊讶居然有一个没有印象的属下愿意豁出性命救自己，发现他的秘密后，喝醉酒被他那样的视线盯着也没有反感的情绪……

后来，无论是醉酒后的体贴待遇还是第二天早晨的家常饭，亦或者那如影随形的关注，仿佛时时刻刻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这种待遇有多少人挡得住？

那种炽热的、浓烈的、能将人的心化成岩浆的感情，却偏偏掩藏在那样不动声色的脸下面。

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对其产生巨大的影响，这种特殊的待遇会让人上瘾。

一个冷静自持连死亡都不能让他心脏跳动紊乱一分，自己却可以轻易做到。这家伙如果喜欢的是那个混蛋太宰怕是要被玩坏了，哼，还是我有良心。

中也有些自得。

所以，能问出这种问题，这家伙果然是个傻子！

还是故意问这种问题想看他出丑？

其心可诛！

我眼睁睁看着中也大人的情绪从微微脸红的羞涩变得羞恼起来，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中也大人又在心里进行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心戏强行给我安想法了吧。

果然，他面带薄红，钴蓝色的眼睛瞪着我：“心知肚明就少问我这种问题啊，赶紧给我去工作！”

我不知道！没有人和您心知肚明啊中也大人！您不能总把自己的脑补强加给我说这是我的想法我很无辜的噢。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的我像失去安全感的女人，执着地想要“他爱我”的证明，啊，就像那种三流小说或电视剧的剧情。

总之，我微微弯腰，虽然门神兄弟已经被安排在门外，但我还是下意识想挡住可能的视线，仿佛偷情一般用气音问：“可以给我一个吻吗？中也大人。”

证明你是爱我的。

我于是见证了原本薄薄的红意迅速攀爬蔓延，下到脖颈上到耳尖，还有中间的脸颊，统统染上漂亮的绯红，那双眼里的情绪羞怒至极，水光粼粼。

他就用气音和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呵斥：“荒唐！你、你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在办公室跟你接、接吻啊傻子！！！”

什么爱不爱，证不证明的，都被我抛在脑后。

中也大人这副样子我只想不管不顾吻上去，让他脸上最红的地方变成那张开开合合骂我傻子的嘴唇。

中也大人还在喋喋不休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好不要那么羞窘，什么“办公室谁会和你做那种事啊”，“给我对工作有点尊重啊混蛋”，“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之类的。

我却满脑子都是“亲上去亲上去亲上去亲上去”，“他好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啵他嘴啵他嘴啵他嘴啵他嘴”。

事实证明，脑子里想的东西一旦过于执着，身体就会下意识不由自主地执行。

总之，在我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凑上去，堵住了那张嘴。

中也大人显然惊呆了，钴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睁大，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睫毛乱颤，随后闭上眼。

这是默许的意思吗？

我像嗅到腥味的狼，打蛇随棍上，将本来浅尝辄止的纯洁亲亲变成掠夺呼吸深入喉咙的涩情深吻。

中也大人再次将我推开。

嗯，偷到腥后心情都不一样了呢，好像充满电的充电宝，我心甘情愿地全身心投入工作。

第10章

中也大人十七岁生日要到了。

作为新上任的男朋友，理所当然应该好好准备一番。

于是四月上旬轮休的两天，我泡在商业街从头走到尾，希望能找到合适的礼物。

从挑选方向上来说，男朋友能选的东西当然范围很广，而且送多么亲密的礼物都不奇怪。但也就因为太广了，我有点犯难。

这个丝带的chocker很性感，这个发卡男性戴也不奇怪，这顶帽子设计感不错，算是安全又讨喜的选项……

都买了。

啊，衬衣也不错呢，可以直接送男友衬衣吗？我的衬衫中也大人穿上应该能罩住那里——

我捂住鼻子，强制自己想点别的东西。公共场合流鼻血太糟糕了，不行。

鞋子也很好呢，帆布鞋他飙机车的时候会很喜欢吧？

买了。

啊，这种细烟就是那天晚上我想给中也大人的！直到现在，想起那天晚上我还是会幸福得几欲升天。

这个礼物很不错呢，既可以给中也大人抽，价位的话放着收藏也不违和，再加上很有纪念意义，完美，这个礼物完美。

买了。

虽然买到了合心意的礼物，但送给中也大人的礼物永远不嫌多，我继续逛下去。

“俊介叔叔……？”

陌生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只不过，“叔叔”是什么鬼啊，我今年才二十三。

我拎着购物袋回过头，一个身量瘦高、同样没什么表情的年轻人看着我，似乎是认识我的样子。

“你是哪位？”我问。

“额，”他虽然没有表情，但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无奈：“俊介叔叔果然全忘了啊。”

小子，你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

我想起没有记忆的前十年，再看看这个黑发黑眼，五官没有我这么刀削斧凿的男性化，但眉眼细节还是可以看出一丝相像的年轻人……

“你是我的亲戚？”我这么问。

小伙子淡然点头：“嗯，俊介叔叔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比我高一个辈分但只大一岁。”

虽然但是，我的关注点忍不住放在后一句，你看起来这么嫩居然已经二十二了吗？看样子还是在校生，大学生还是研究生？在学校的人果然看上去要比社畜稚嫩单纯啊。

我心里信了个七七八八，开口邀请：“去哪家店坐坐吗？说话也方便一点。”

对方正想答应，一个小萝莉从他身后蹦出来：“九郎，怎么，碰到熟人了？”

我看到这个面不改色的侄子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他勉强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叔叔，俊介，樱川俊介。”

“这位是，岩永琴子……”

“是九郎前辈的女朋友哦，俊介叔叔。”

没等樱川九郎说什么，岩永琴子已经笑眯眯地自我介绍，甚至非常自来熟地采用了九郎的亲密叫法。

这位据说是我侄子的年轻人，也喜欢未成年？这家的血统会不会有点太糟糕了。

不是我随意揣测，哪怕日本女性普遍身材娇小，这位琴子小姐的身高不过一米五，又是一张娃娃脸的萝莉模样，怎么想都不可能超过十八岁，甚至说是中学生也没有违和感。

太糟糕了。

“女朋友？”我委婉提醒：“中学生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何止不好，成年人和中学生交往应该是犯罪的吧。

九郎头疼地按按额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并不算是——”女朋友。

琴子鼓鼓脸颊，不满道：“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中学生。”

啊，她也是十七岁啊，那石锤了，就是这家的血统有问题，专喜欢这个年纪的未成年是什么特殊的遗传的取向吗？

总之，我邀请这两位去了商业街某家隐蔽性较好的店，属于港黑旗下的包厢制餐厅。

只不过，过于巧合的是，中也大人正巧这个时候给我打来电话。

“喂，中也大人，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像是正骑在机车上打来的电话。

“要说事也没什么事，不过今天正好也轮休，想问你要不要吃顿饭什么的。”

光听声音我都可以想象出，他那种想像成年男人一样洒脱邀请恋人约会，但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害羞的模样。

中也大人日常可爱。

我瞥了对面的两人一眼，略沉吟，“这样的话，您来XX饭店怎么样？”

“啊？”会在这家餐厅基本就是有事情要谈，他声音沉下来：“马上就到。”

我挂断电话，对两人道：“我的恋人马上就到，关于我的谈话正好直接一起探讨，省得之后转述的功夫。”

作为长辈的话应该主动挑起话题免得冷场吧，我这么想着，来口：

“……嗯，先聊聊彼此的现状吧，你看起还在上学？”

九郎点头，“嗯，目前正在读法学研究生。”

我也点点头，“挺好的，前途光明。”

以常人的目光来看，法学研究生出来应该会有大好前程，不错的未来。

岩永琴子左右看看我们两个的脸，“虽然乍一看身材外貌并不相似，但是越看越觉得两位大概是真的有血缘关系。该说是气质呢，还是习惯呢，总感觉很像。都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是没有起伏……不过九郎更草食系一些，像是只咩咩叫的山羊。”

这位少女虽然看上去萝莉，但眼神还不错。这个叫九郎的侄子一看就是在常人的环境生长起来，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导致情感匮乏，但总体来说性格更温和。

而我在港黑工作也有几年，之前流浪的日子也过得不如何，因此骨子里更偏向逞凶斗狠一点。不过现在日子安稳后，我也平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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