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个循环,在这个循环里,总会有荒唐,总会让人失去方向。
但坚守者,自会知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们是沧桑的奉献者,前赴后继,不灭星火。
不过楚依斐没想到的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顾北堂了。
他的师兄或许已经飞升了吧。
他们本来一开始所隔甚多,现在更是天上地下的距离。
等他死后,只有这一缕缱绻相思,至死不渝。
楚依斐不免想起了少年时的师兄,笑他:“当年你才是最不会笑的,天天一张脸都不带变的。”
顾北堂温和一笑:“那时候,感知不出太多世间情爱,觉得世界纷扰,自然不怎么爱笑。”
楚依斐歪头想了想,或许这就是天生合该修仙的资质吧,但凡修仙人对这个人间,对这个红尘有一点眷恋,都无法飞升。
台阶很长,但总算是到头了。
远远接近山顶的时候,楚依斐就见山间缭绕的不止是云雾,还有灵气,雄厚澎湃,看上去就是个修仙的好地方。
更别说山顶上的建筑,楚依斐一时甚至怀疑,顾北堂是不是把人家门派抢过来了。
带人打上别家门派也不是不可以。
怀朽阁从原先的破落小庄变成了气派的门派,光是练场就无比宽大,雄伟的建筑在阳光下,似乎还在闪闪发光。
怀朽阁以延鹤山为主峰,向四面小峰延伸出五小峰,分为药,剑,丹,毒,修五个细派,包罗万向,魔修,半魔,妖修,人修都可入派。
楚依斐一时惊讶不已,有弟子还在广场上练功,见着顾北堂忙停下动作,对着掌门行礼。
顾北堂微微一笑算作回礼,把身后的楚依斐拉上来:“这是,你们师叔。”
楚依斐瞬间辈分上去了,面对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神,故作轻松地也笑了一下。
怀朽阁徒弟们都知道怀朽阁过往的经历,掌门房内挂的那一副画像人尽皆知。
见过真人后的怀朽阁一众表示。
人比画美。
郎才郎貌,无比般配。
关于怀朽阁的小话本里,又可以有新的素材了,掌门千里寻爱,有情人终成眷属。
楚依斐不知道这些,拉拉顾北堂的衣角:“我想去看看师父……”
他回到人世间那么久,还没去给师父上柱香实属过不去。
所以他也没注意到自己扯住师兄衣角时,其他人的目光多么暧昧兴奋。
自然也不知道,在这么多年来,怀朽阁关于他的身份,不仅仅是掌门师弟那么简单,还是掌门过世的媳妇。
怀朽阁俊俏掌门仙君守寡,整个修仙界人尽皆知。
穿过庞大的建筑群,顾北堂带他到了祠堂前。祠堂气氛庄重,历代怀朽阁有突出贡献的人殒身后都会摆一个排位在这,最中间的就是何秋的牌位。
“师父的衣冠冢,离这儿有些远。”顾北堂拿出香点燃了:“今天晚上还有接风宴,你在这儿上柱香,师父不会怪你的。”
楚依斐接过香,闷声不语。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作一方小小木牌,任谁看了都会难过。
更何况这个牌位,还是对自己千般万般好的师父。
何秋会在楚依斐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所以待他总是格外温柔。
但他还是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牵累了。
楚依斐觉着眼泪在眼眶边打转转,闹得他都要看不见眼前的牌位了。
师父,徒儿不孝。
顾北堂拉着他一同跪下。
他的师兄做起事来总是一板一眼,甚至坐着的时候都要挺直腰杆。
顾北堂将香举至额前,对着何秋的牌位拜了三拜。
“师父在上,徒儿今日带回了小斐。”
顾北堂转头看着自己的师弟,正好楚依斐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他。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
楚依斐知道,无论如何,他的师父不会怪罪他牵累了自己。
他的师父死前最后一刻,还试图握住他的手。
顾北堂伸手擦了擦楚依斐的泪水,凉凉的一手湿。
“小时候就爱哭,怎么长大了还这么爱哭?”
楚依斐也觉着有点丢人了,自己低头抹了抹泪水,上前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顾北堂:“师兄既然带你回来,就不会让你再受前世之苦。”
“我会护你这一世喜乐。”
楚依斐摇头:“我不用你护,我既然敢走下雪山,我就想好了一切。”
“我也是怀朽阁的人,我能同你一起护着这里。”
顾北堂笑了,向后对着何秋牌位摆手:“师父你看啊,小哭包一下就长大了呢。”
楚依斐直觉这句话说得他像个小孩子,不悦地撇嘴。
若是何秋在场,肯定会点着顾北堂的头,叫他不要再这样逗楚依斐。
风掠过顾北堂的头发,就好像真的有人拿手指尖点他头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顾北堂:师父在上,今日我带回了小斐,师父在天上保佑我们恩爱两不疑。(不是)我想把顾北堂写得有心机些,但是怎么写都好像有点憨憨的样子。顾北堂在楚依斐走后几年过得很痛苦,走出来之后就对外宣称楚依斐是他爱人了,楚依斐现在还不知道。
第33章醉酒
接风宴。
怀朽阁原先一批存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因为本就是一群老弱病残,大多在五百年间的光阴里自然而然死去了。
只剩下一些有灵根的孩子,被顾北堂带了起来,成为怀朽阁现在的长老们。
不过这依然阻挡不了怀朽阁上下对楚依斐回归的热情,有热心者还专门收购了一批烟花,准备宴席后再放。
他们对楚依斐越好奇,顾北堂就把人藏得多严实。
直到宴席上,两人才款款并肩走来。
他们的掌门难得今日开心,面上带着些微笑意,如同春风拂面。顾北堂换上了掌门服,月白的宽袖上隐约可见金丝闪烁,衬得他越发面若冠玉,君子端方。
楚依斐也被顾北堂破有心机地塞进相同款式的衣服内,两件衣服只有些微不同。但是他穿起来却无端有种风流在身,眼尾微翘,朱唇皓面。
虽然楚依斐认识的人不多,但并不妨碍怀朽阁的弟子们寻他喝酒玩耍。
怀朽阁成派以来就没有所谓门规,自由散漫惯了,在掌门眼皮子底下都敢灌楚依斐酒。
桃花酿入口清甜,酒精度并不高,但是几杯下肚,楚依斐也红云上脸。
微醺的楚依斐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把火力往顾北堂那赶:“我不喝了,你们给他喝。”
顾北堂自然而然接过酒,大有替人挡酒的架势。
楚依斐头有些晕,听小辈们不同意,拿手支着头微微皱眉:“我还要……我还要看烟火呢。”
“那还不简单,师叔你等着,快上烟火快一点。”
小辈们哄笑着,走了一小批风风火火跑去放烟火,剩下的还在与楚依斐不依不饶。
楚依斐由着自己又喝了几杯,实在不行了,脑袋昏得厉害,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往顾北堂怀里拱,颇为不耐地摆手:“不喝了,不喝了。”
顾北堂也觉着闹差不多了,才摆出掌门的尊威来,想挥走他们。
小辈们笑做一团,去闹其他长老了。
第一朵烟花在天幕绽放的时候,楚依斐从顾北堂怀里漏出半张脸,星星点点的微光照出楚依斐面上些微淡红。
他眼睛里的光闪了闪,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顾北堂觉着他可爱,揉揉楚依斐的脸,闹得他不悦地嘟了嘟嘴。
楚依斐想从混乱的脑子里理出什么来,于是慢慢支起头来,顾北堂微微扶着他。
楚依斐笑着趴在顾北堂肩头,呼吸之间的热气都暧昧地拂过顾北堂的脖颈。
顾北堂被他弄得心痒痒,又不好动作,任由醉酒的人胡闹。
“师兄,谢谢你。”
谢谢你,从没有放弃过我。
把我拉回这个有声有色的人间。
顾北堂应了,沉默半晌才道:“师兄应该谢谢你。”
楚依斐实际上就醉那么一下子,酒气就被灵力运转之下排散了,等他清醒的时候,顾北堂已经被连着灌了很多酒,居然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只能趴在桌子上了。
楚依斐抗住自己的师兄,试图叫他起来,但是顾北堂只是转头看了看他,疑惑地嘟囔了几声。
楚依斐听不清,只能自己半拉半抱着请人带路把自己师兄带回房去。
顾北堂一路上都不闹腾,偏生在进门后就闹腾上了,扒着楚依斐不肯放手。
楚依斐被他磨着外袍都半松散下来,无奈道:“喝醉了怎么这个样子。”
喝醉的顾北堂比较小孩子气,看楚依斐想挣扎就不肯:“不要……不要走。”
“不走,不走。”楚依斐拍拍他的手:“我走了,谁服侍你睡觉。”
楚依斐艰难转过身,伸手去为顾北堂宽衣。
哪知他的手刚贴到衣领,顾北堂就缩了一下,楚依斐没在意,接着扒人衣服。
顾北堂眼睛睁得圆溜溜:“你干嘛。”
楚依斐不明所以:“脱衣服啊?”
顾北堂:“你想睡我!”
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楚依斐叫苦不迭,清白无辜被诬陷,只暗暗记下不能再让这人喝酒了。
哪知下一秒顾北堂就放松了下来,任由人动作:“我没说不给你睡啊。”
楚依斐瞪了他一眼,拍他师兄的胸膛,顾北堂毫无形象地躺床上傻笑。
“动一动。”楚依斐试图把他衣服扒拉下来,卡在了半路。
顾北堂听话配合,扒得只剩下里衣的时候,伸手要来帮楚依斐脱衣服。
楚依斐觉察到他的意图,揪着自己的衣领后退几步:“你要干嘛?”
顾北堂还颇有几分不解:“你不和我睡觉吗?”
……不,不了,楚依斐心想。
顾北堂看他不说话,就撇嘴伸手抱他,脸埋在他腰侧:“你……为什么不和我睡呜。”
语调委屈无比,就像是在撒娇。
顾北堂醉酒中付出了十二分心力,被自己的情绪浸泡着伤心不已,一时忘记了现实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现在,在楚依斐心里,顾北堂人设崩得没有下限了。
看人还眼角湿润,居然真心实意哭了。
楚依斐哭笑不得,问他:“你哭什么啊?”
“小斐不喜欢我。”
楚依斐无比冤枉,耐心哄道:“我哪里不喜欢你?”
顾北堂听了,吸吸鼻子,把楚依斐拉到面前。
真挚地说:“那你亲亲我。”
还变本加厉地指指自己的嘴唇:“亲这里。”
楚依斐惊讶极了,磕磕巴巴道:“不……不是……”
顾北堂任性地上前,在楚依斐唇上留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就像雨后的蝴蝶扇着翅膀在嘴上轻轻一略,湿润的,带着些微温凉。
楚依斐动作极大地试图退后,却不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顾北堂被他带着也从床上跌下来,两人倒在地板上。
楚依斐现在脸色红到爆炸,连素白的脖颈都染了胭脂一般。
他哆哆嗦嗦拿手遮住自己的脸,顾北堂跌下来也不觉着疼,看着身下这双素白的手,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
手的主人瑟缩了一下,阻止他的动作。
楚依斐心里冲击很大,哆嗦着嘴唇跟醉酒的人说:“你什么……什么意思?”
他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害怕自己的师兄把对谁的情义在酒精迷惑下放在了他身上。
顾北堂唇齿间还带着酒酿的醇香,坚持不懈地想去亲他。
嘴里含含糊糊着说:“小斐……喜欢…喜欢小斐。”
“是什么喜欢?”楚依斐想支起上半身,奈何师兄压着重,居然被人寻了空隙压上来。
这个吻不再是浅尝辄止,舌尖勾着舌尖,双方都在互相青涩地打量,只是一声比一声让人脸红的水声比什么都糜熟。
楚依斐率先败下阵来,转头躲避,心下却是万马齐奔,觉着氧气都不足了。
他转头就看见顾北堂沉沉地看着他,那双他原本无比熟悉的眼睛里,盛放了一种名为爱意的东西。
他反应过来,怒砸了一拳顾北堂:“你根本没醉!”
顾北堂不置可否,埋头在他胸前,无赖道:“我醉了。”
楚依斐也闹累了,虚虚地抱住顾北堂:“师兄,你什么意思?”
他一直在固执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想多了,一厢情愿拿着错误的答案变成笑话。
顾北堂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一点都没有之前的醉态,抱着楚依斐就压上了床,颇有些强盗地说:“还能什么意思?”
“这么看不出来我爱你吗?”
楚依斐感觉环着他的手臂有些颤抖,顾北堂只是面上镇定,心下是虚成一片。
顾北堂知道自己熬不住不把爱意说出口,干脆想装醉酒了解了心愿,却装也装不彻底,这么快就猴急地暴露了。
楚依斐眨眨眼:“为什么?不是……你……你不…”
顾北堂叹了一口气:“小斐,师兄也是人。”
虽是仙胎但养在人间,初时不懂红尘意,到了后来听一出花好月圆的戏都要落下泪来。
楚依斐听了,沉默了半晌,他的头发乱了,微微遮住了他的左眼。
“是……是在我死后吗?”
他的声线有些颤抖。
顾北堂没回答,只是说:“我能亲亲你吗?”
楚依斐心内有些感慨,为了自己也为了顾北堂。
他就像一个极其不幸的人突然被好运砸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缘分玄妙,能有多少人兜兜转转还能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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