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知地知(2)_英雄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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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唐王爷情知如此,便也不多言,转朝另一处墓碑瞧去,读道:“君讳辛,关西杨氏子,隆庆年生,武英元年卒,享寿二十三。”读到此处,不觉微微一凛:“武英元年卒怎么父子俩都是同一年死的”

眾人满心讶异,全数朝那老者望去,只见他嘆了口气,道:“走水了。”眾人愕然道:“火灾这火这么厉害”那老者嘆道:“这就是命囉。咱们六老爷这支原本挺兴旺的,在村里开了间大染坊,攒了不少钱。结果一年家中大火,不只把六老爷烧死了,还把庄院烧成了白地。”

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叉道:“那阿光呢他是怎么逃过劫数的”那老者嘆道:“那几天他和他娘回娘家去了,便留了性命下来。不过他娘的命也短,几个月不到,便淹死在河里,唉说来这家人真是多灾多难,活像给谁诅咒似的。”

听得“诅咒”二字,唐王爷自是心下一凛,今晚穷心竭力,眾人由宫廷入密道、再由密道至小镜湖,慢慢找到了刘敬政变之地,之后抽丝剥茧,又来到了杨家村。这一切苦心意旨,便是要寻出“隆庆皇帝”挖掘密道的用意。此时乍然听得“诅咒”二字,眾人心里都有不祥之感。

想起那个皇家诅咒,房总管心里有点害怕,便试探道:“老大爷,这这杨契一家人,不会是住在小镜湖畔吧”此问一出,那老头儿不觉讶道:“是啊,那穀仓以前就是他们老家,您是怎么晓得的”房总管一问就中,不觉苦笑两声,便与唐王爷对望一眼,两人都见到彼此眼中的不安。

当年隆庆皇帝深掘密道,工事庞大,却无人明白为什么,只是更让人惊奇不解的,这密道居然一路通往乡野百姓的祖宅当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房总管心里犯了怕,附耳道:“王爷,先別问下去了,这事有鬼。”房总管怕,唐王爷当然也怕,他心下又是惶恐,又是骇然,便只在坟边踱步沈思,直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明白。

走著走,忽见墓旁有个小土堆,荒烟蔓草,无碑无记,唐王爷微微一愣,当即停下脚来,道:“老丈,这是什么”那老者神色犹疑,迟迟不答,一旁老婆婆便说了:“这儿葬著六爷爷的闺女。阿光喊她姑姑。”唐王爷讶道:“闺女怎会和爹爹葬在一起”那老婆婆面露怜悯之色,道:“这闺女没有出嫁,那年六爷家里失火,便把她一块儿烧死了。”

眾人哦了一声,颇表惋惜,却听房总管道:“等等,杨家女人不都该葬在山麓右边么怎会埋在这里”这话一语中的,自让眾人留上了神,只见老婆婆摇头嘆息,不愿言语,那老者则是乾笑道:“老实跟你们说。咱六爷爷的闺女没出嫁,可也没守贞,你们咳懂意思吧”眾人啊了一声,方知此女有辱门风,若非是大户人家的姬妾,便是未婚生子、无名无份、也难怪她要永远陪在父亲身边了,若非爹爹庇荫,谁想收留她

一片片嘆息中,那老婆婆好似有话要说,那老头却又拼命使著眼色,房总管极为把细,一见他们眉来眼去,便已瞧出异状,忙道:“怎么还有事”那老婆婆满面犹豫,过得半晌,低声便道:“过午夜啦,我先回去了。”

眾人上过了坟,也把阿光的三代查得清楚了,看他的祖父名叫“杨契”,父亲叫做“杨辛”,另还有个做侍人妾的姑姑,全死於一场大火之中。可说来说去,到底阿光是不是杨远,却无人知晓,纵以唐王爷的敏锐、房总管的机警,却还是不见端倪。

今夜的云朵很怪,一会儿遮荫元宵明月,一会儿飘飘分散,乍然望去,好似是一张巨大鬼脸,只在监看人间动向。房总管仰望天顶,心里自是隱隱发毛,忙道:“王爷,我看该查的都查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唐王爷沈吟良久,慢慢把眼光转向了山顶,瞧到了杨家祖庙。他心中隱约有个感觉,当年刘敬之所以找出密道,当与杨远有些干係,而这位“中极殿大学士”身密诡祕,必与那位“阿光”有些牵连。蛛丝马跡,环环相扣,若想破解全数谜团,必得再查访下去。

唐王爷打定了主意,便向那老头作揖,道:“老丈,我想再去你们杨家的家庙看看,劳烦您带路。”那老汉还未喊累,眾太监已是叫苦连天:“大王啊您连人家的祖宗三代都查了,您还要抄他的族谱么”眾太监忙碌一晚,自是归心似箭,唐王爷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最后一处地方,咱们看过就走。”

夜深人静,那老婆婆累了,便已领了孙儿回家,此时只剩那老丈一人领路。一行人步上山冈,藉著银白月光去望,只见冈顶立著一座古庙,前对镜湖,后倚山冈,虽说年久失修,却还是能瞧出当年的风水格局极为不俗,足见杨家祖上必曾出过几个豪杰。

房总管嘻嘻一笑,隨口道:“老丈,瞧这祖庙气势不凡,敢情你是杨家將的子孙啊”

古来杨姓第一英雄,便是力抗大辽、保疆卫士的“杨家將”,看杨家村俊男美女,样貌堂堂,说不定真是杨业、杨延昭一脉子孙,那老者哈哈笑道:“那可不敢当。不过咱们是四知堂之后,这天底下只消姓这个杨宇,都和咱们有些血缘干係。”房总管哦了一声,道:“四知堂那是啥啊”唐王爷学问渊博,当下附耳过去,轻声道:“那是他们的堂號。”

杨氏子孙开枝散叶,单是知名堂號便有两个,一称“关西堂”,一是“四知堂”,自“永嘉之祸”、“安史之乱”后,族人南迁东移,渐渐遍及各地,除此之外,尚有不少赐姓改姓,如南北朝的“尉迟氏”改姓杨,“莫胡卢”亦於孝文皇帝时改姓“杨”,甚且诸葛亮平边时亦赐蛮族姓为“杨”,可无论这族人血脉如何纷杂,嫡系却只有一支,这支便是春秋“羊舌大夫”的后裔,史称“杨氏正宗”。便是这支“四知堂”的祖先。

眾人不解杨氏由来,自也不好乱说笑话,眼看那老丈打开了侧门,便一个个跟隨进去。

眾人来到了前院,定睛一看,心下不觉又是一凛,只见这祖庙建筑居然颇为宏伟,分作了內外两进,第一进是祭天之地,庭高院深,正中放了只巨大香炉,极见气派。第二进则是杨氏祭祖之地,远远望去,已能见到“四知堂”三字巨轴,笔墨雄飞,气势极其慑人。

唐王爷晓得这是人家的宗庙,不容外人隨意打扰,便道:“你们在这儿守著,总管,咱俩一起进去。”房总管是天生的奴才,一见自己受宠,不觉就哼了一声,便命眾太监留在院外,自与王爷行向內厅。

来到了厅堂,面前大批牌位环绕,当是杨门的列祖列宗了,堂上放置一只蒲团,自是供子孙叩首之用。唐王爷道:“老丈,这阿光常来庙里祭祖么”那老汉一边打火燃香,一边道:“是啊,每年考试前后,他都会来此上香祈福,盼望祖宗庇佑。”

天下读书人一生最大的荣宠,便是科考高中之日,打开家庙,祭天祭祖,也好光耀门楣。只是天下千万读书人,状元却只有一个,长年科考落第如“阿光”,却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唐王爷仰起头来,只见数以百计的灵位环绕自己,他微微沈吟,便又蹲到了蒲团之旁,房总管讶道:“王爷,有什么异状么”唐王爷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想体会阿光当年的心情。”房总管乾笑道:“那还要体会么那小子落榜之后,定常在这儿跪他个三天三夜。”

可怜的阿光,一次又一次应考,偏又一次次地落榜,最后沦为骗徒小偷。当他走投无路之时,他在想些什么他会否在祖庙里上吊悬樑

隱隱约约间,眾人身上发冷,好似见到“阿光”跪地叩首,正自掩面慟哭。

四下一片幽静,厅內不过三个活人,却有数百面死人灵牌,气氛有些阴寒,房总管不免有些害怕,唐王爷却也无甚畏惧,毕竟他是本朝太祖子孙,三界中有其护佑,自也不怕什么鬼怪。房总管又冷又累,实在很想走了,他抬起头来,见到“四知堂”三字,忙道:“老丈,这堂號是谁写的,有何由来,您赶紧说说吧。”

风吹雪寒,天边阴云来得好快,慢慢飘到了山顶,遮蔽了月光。那老汉也觉得冷了,他拉了拉衣襟,颤声道:“这这堂號是咱家太公写的。意思是警惕后人用的。”房总管皱眉道:“太公那又是谁”那老者道:“咱家太公名叫杨震,他是唐朝大官,在荆州做过刺史。”房总管頷首道:“原来如此,那这四知又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呵了呵手上暖气,道:“故事是这样的,咱家太公在荆州当官时,有一年朝廷大官找他做坏事,便在半夜里遣来一个使者,才把坏事说了,咱太公一听有违良心,便开口严拒,那使者急忙劝啦:杨公,现下夜半无人,神不知、鬼不觉,您还顾忌什么咱太公听他这么一说,顺口便道:谁说此事无人知晓照我看来,此事至少四知。”

唐王爷听到了要紧处,心下不由一凛,哪知那老丈却没了声息,他眉头微蹙,猛地回首过去,只见那老者张大了嘴,房总管也是骇然吐舌,两人四眼全在瞧著自己背后,宛如见鬼一般。唐王爷愣住了,看自己背后就只“四知堂”三个字,怎能让这两人瞠目结舌莫非是杨家老祖宗显灵不成他眉头紧皱,道:“老丈,究竟哪四知你说话啊”

“天知”忽在此时,耳边真传来一个阴侧侧的嗓音,又吐出了两个字:“地知”

天知地知唐王爷儍了,他慢慢低下眼珠,只见心口处多了柄阴寒利刃,耳中又听道:“你知”无声无息间,那柄刀已然刺破了衣衫,抵在左胸两根肋骨之间,將死之际,唐王爷把心一横,淒厉惨叫

“我知”猝然之际,不顾一切,已然伸手入怀,反手掏出了枪柄。

“王爷快逃啊”房总管总算醒了过来,他纵声惨叫,一时右掌成抓,飞扑来救,却听砰地一声暴响,唐王不顾一切开枪,心口却也给重重插了一刀。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就是“杨家四知”,可才弄懂了意思,唐王却已送命了。霎时嚇得那老者嚇得放声大哭,嚷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眾隨扈听得哭喊,赶忙抢入厅中,阴侧侧的笑声中,只见面前倒掛了一个黑衣人,他体型瘦小,头戴面罩,悬吊半空,看那手上匕首却还淌著红血,一滴滴垂到了地下。

“杀死他”房总管淒厉尖叫,喝地一声,南洋力士挥舞金锥,天竺修士抢前救人,“东洋第一武士”更已拔刀出鞘,全数朝那人围杀。

一片阴森之中,黑衣人的身子静静飘起,避开了大批兵器,旋即朝大樑倒吊而上,宛如鬼魅一般,眾隨扈大感骇然,房总管却已惊怒交迸:“怕什么这人身上绑著绳索”说话间,眼前黑影闪过,那刺客竟已从气窗窜了出去。

刺客来去自如,房总管自知追赶不上,忙趴到王爷身边,哭道:“王爷,你別死啊”唐王爷心口中刀,受的是致命伤,隨时都能断气。眾太监手忙脚乱,正要替他包扎止血,却听咳地一声,唐王爷自行拉开了外衣,露出了內衫的金丝线。

“好傢伙”唐王爷將短枪拋在地下,喘道:“险些要了本王的命”

“金缕衣”眾太监欢起呼喊:“王爷的命保住了”

天下第一防身利器,便是举世无双的“百寿甲”,再次则是造价昂贵的“金缕衣”,看唐王爷毕竟机警过人,那百寿甲虽已送了出去,他却还记得穿上这件“金缕衣”,总算在危急时留下了性命。房总管鬆了口气,凝目来看伤处,却见宝衣的金线早已寸断,皮肉处更已见血,足见刺客下手之重,若非適才唐王爷开枪自保,逼得刺客缩身迴臂,恐怕早已当场毙命了。

房总管回思刺客形貌,想起该人身形矮小异常,手上又拿著一柄奇形匕首,不觉想起了一人,大惊道:“快走快走方纔那人是招度罗,他还有同伴接应”

眾太监茫然道:“招度罗他是谁啊”房总管也不知该如何解说,只得急急抱起唐王爷,狂奔而出,眾太监心下茫然,虽不知总管在怕些什么,便也隨之奔入了院里,眾人到了大门前,正要开门而出,忽听砰地巨响,那大门竟给人捶了一拳,带得门閂隱隱震盪。

砰砰大门震动不休,门外似有野牛猛兽埋伏,眾人相顾骇然,那老汉不觉揉了揉眼,喃喃地道:“是谁在敲门啊”夜半人静,祖庙外便是坟地,此时若有人前来敲门,那也是鬼不是人。房总管满心害怕,大声喊道:“什么人”

话声甫毕,门外震动止息,竟尔悄然无声,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自知门外定有什么大力士到来。不过此行兵强马壮,看自己带了八名异国高手保驾,房总管手下亦有一十二名太监,再加上房总管自己,共计二十一名练武人。他心下稍安,当即目望南洋力士,道:“义瓦,你上前开路。”门外埋伏猛兽,唐王爷便也遣出阵中第一力士,看这“义瓦”出身三佛齐国,气力之雄,称霸占城、真腊、急兰丹等南洋十余国,料来蛮力对蛮力,断无吃亏之理。

一片沈静中,南洋力士举起了金锥,上前开道,众高手艺高人胆大,便將南王爷裹在核心,慢慢朝大门走去。那南洋力士自负勇力无双,索性除下门閂,將门板拉了开来,他向外张望,只见大门外黑漆漆的,似无埋伏,便做了个手势,示意眾人前行。

嘶漆黑之中,响起了细微呼吸声,眾太监嚇了一跳,大声尖叫:“有人”眾人急急退开,只见门外现出了黑影,看他双手抱胸,通体漆黑,竟尔瞒住了眾人的目光。

砰砰碰黑衣身影开始迈步了,这人气力好大,不过区区几步踩下,便让石子地隱隱裂响,房总管惊道:“快快推上了门”南洋力士低吼一声,拋下了金锥,双手推门,便要将门板闔上。猛听一声闷响,门外伸来了一只大黑掌,阻住了门板去路,跟著一股气力发出,黑影竟要跨入门內。

黑影要进来了,南洋力士箭步向前,拼出了全身气力,便要将大门推上,奈何门板寸寸向內开启,来人气力竟是极大,任凭南洋力士双足抵地,咬紧牙关,却还是阻不住倒退之势。房总管尖叫道:“兔崽子们,还愣著做什么过去帮忙啊”

眾太监大惊失色,忙抢到南洋力士背后,一齐发力吶喊,盼能助他一臂之力。

双方一在门內、一在门外,各自以力较力,只见十二名太监组成了人龙,成了南洋力士的后盾,眾人齐声吶喊,齐心协力之下,门板慢慢外移,便將那黑影推了出去,房总管亲自衝了过去,嚷道:“大家一起上”

全场高手全都上来了,不只房总管下场,连那老汉也来帮忙,眾志成城之下,那黑影身子渐渐后仰,单掌渐渐退让,料来也吃不起这股巨力。眼看门板便要闔上,猛听呼吸声有异,那黑影深深吐纳,手掌向后一撤,划过了一个半圆,“喝啊”一声大吼,掌力排出,轰地巨响中,大门已然四分五裂,眾太监更如破风箏般飞了出去,一个个滚跌在地。

“哎呀我的妈啊”房总管疼哀哀的爬起,只见大门下现出一条黑衣巨汉,他身形肥壮,挺汹凸腹,加上黑头蒙面,那诡异凶恶之貌,却与佛图里的夜叉王何异

哑碰的脚步声中,夜叉神震地驾临,南洋力士已是首当其衝,一声怒吼传过,南洋力士使出了铁头功,只见他俯身弯腰,如野牛般向前狂奔,一声闷响,脑袋已重重撞在敌人的肚子上,跟著双手盘住夜叉神的腰间,拿出“玉带围腰”的绞骨功夫,死命缠斗。

吱吱靴子与石地板相抵,发出了怪响,南洋力士双脚死命顶在地下,身子却益发退后,眾人骇然来看,只见那夜叉神双手敞开,大步迈进,如入无人之境。

轰地一声重响,夜叉神採出手来,单手揪住南洋力士的背心,將他重重向地一摔,跟著跨入院中,威严怒目所过之处,嚇得眾太监全数尖叫起来,唐王爷虽惊不乱,当即咬牙传令:“梵噠,上前御敌”唐王爷一声令下,天竺高手立时出场。看这黑衣巨汉膂力惊人,体格雄大,决计不能与之硬拼,若要“以柔克刚”,唯独天竺高手能够办到。

此时场面危急,天竺高手不待文縐縐地邀斗,登已奔上前去,双方各自探出一手、十指相接,那黑衣巨汉仗著力大,正要將人举起,那天竺修士却已发动了软骨神功,只见他关节一个扭转,竟尔转到了敌人背后,跟著膝盖上顶、手掌下压,已算牢牢制住了对手。

一个人关节受制,便有天大的神力也使不出来,唐王爷心下大喜,又道:“瑞佐,把他做了。”瑞佐拔刀在手,正要奔將过去,忽见那黑衣巨汉身子一矮,手腕溜溜转了一圈,居然也钻到了天竺高手背后。

这招软骨功出手,登嚇得房总管瞠目结舌,万没料到这人身子如此巨大,筋骨却如此柔软,正骇然间,猛听喀地一声脆响,那天竺高手仰天惨嚎,竟给对方扭脱了关节。

来人武功极为渊博,他气力之大,远胜南洋第一力士,筋骨之软,犹超天竺密法神通,此人无所不学,无所不能,真不知是何来歷。眼看两大高手都已败阵,唐王爷已是恨恨咬牙:“大家退开我来对付他”举起短枪,便朝那人身上射去,轰隆一声大响,烟消瀰漫中,只见黑衣巨汉扎下马步,左拳置腰,右拳正衝,拳锋毫无损伤,地下却躺了一颗枪丸。

眼见世上竟有这等铁拳,眾太监骇然无语,唐王爷愕然颤声:“这这是什么武功”房总管呆呆看著那人的拳脚架式,骇然道:“这这是少林寺的罗汉拳”

天下武功出少林,寺中武僧拳如铁石、力如蛮牛,尚且精通瑜珈软骨,眼前这名黑衣怪汉若非是少林武僧,怎能集天下神通於一身

一片惊骇之中,只见黑衣巨汉缓缓下腰,拾起了南洋力士留下的金锥,跟著斜目瞧向唐王爷,霹雳一声怒吼,金锥已然当头砸来,唐王爷掩面惨叫:“瑞佐出刀”

东瀛第一快刀,已成最后救命法宝,嗤地一声低响,倭刀快如疾风,迎面砍上,金锥如撕裂帛,竟尔断成了两截。那“瑞佐”非但能下场救人,尚且得理不饶人,只见他左手按腰,右手横刀斩出,便要將对方砍成两段。

倭刀锐利无匹,竟能斩金断岩,看那夜叉拳头再硬,却也挡不下闪电般的斩刀,眼看刀锋即將加身,听得夜叉巨汉一声怒喊:“泥梨耶”

夜叉王俯身向下,单手握住了大香炉,轰地劲风暴响,香炉从倭寇头顶飞过,嚇得他跪倒在地,险些给砸成了肉泥。

“救命啊”香炉飞出,砸上了石臼,眾太监顿时四散奔逃。房总管怕得疯了,已然带头狂奔,其余天竺高手、南洋力士、东瀛快刀,连那村民老汉也脚底抹油,隨著房总管衝出门去,正死命溜亡间,房总管左顾右盼,忽觉队伍里少了一人,他啊了一声,惨叫道:“快回去啊,王爷还没走啊”

眾人大吃一惊,赶忙又衝了回去,却见唐王爷仍旧呆站院里,与那夜叉神面面相覷。

夜叉神力大无穷,看香炉重达数百斤,他却能单手提起,这根本不是武学境界了,而是妖法妖术。眾高手不知如何御敌,一片惶然间,听得怪吼再次响起:“泥梨耶”

香炉半空砸来,黑衣巨汉齜牙咧嘴,再次发出了神力,看此物如此沈重,一会儿迎面撞上,莫说唐王爷身穿“金缕衣”,便算多穿了一层“百寿甲”,怕也要给砸成烂泥。一片惊骇间,房总管居然手舞足蹈,哭笑道:“完啦王爷成肉饼啦”

噹地一声金响,香炉横飞三尺,坠落在地,砸破了满地青砖,那王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发觉自己居然还完好,一片迷惑中,眾人急急撇过眼去,只见王爷身边来了一条长髮大汉,左拳挺举,竟是他以拳头震开了香炉

夜色之中,最后的救兵总算赶到了。只见此人虎额豹面,长髮披肩,看那月光映照身影,那头黑髮竟是亮如纯银。

全场高手来自四方,天竺人状似木炭,或有倭奴武士体型矮怪,却只有这个长得像人。房总管生平最爱威武男子,一见英雄形貌,不由大喜道:“你是谁”

“煞金”黑衣巨汉暴怒暴吼:“又是你这廝”砰砰大响之中,夜叉神衝上前来,已与长髮男子扭打一团,双方神力惊人,一个举香炉,一个拔树干,打了个飞沙走石。那男子全力抵挡攻势,一面镇静发话:“王爷,请你先走一步,咱俩京城再见。”唐王爷虽在慌乱间,兀自不失礼数,嘶哑道:“多多谢灭里將军援手”

“灭里將军”房总管奇道:“王爷这人也是你的属下么”唐王爷喘道:“不不是,他他是宝石主人的手下叫做帖木儿灭里”

那长髮男子甚是耐打,挨了香炉连番重击,却还能支撑不倒,再看他还击招式甚是奇异,出拳如勾,拳锋似刀,料来绝非中原路数。房总管越看越疑,还待多问此人来歷,却听轰地一声,香炉又给拋了过来,直嚇得他夺门而出,尖叫道:“快逃啊”

眾太监哭得哭、逃得逃,在王爷的带领下,便夹著那老汉飞奔下山,堪堪来到平地,只见远处又走来了一人,看他提著一只伞,好似是乡民出门溜躂来了。眾太监不知高低,只悄悄从那人身边擦过,正害怕间,忽听那人冷冷地道:“哪一个是唐王朱郅”

眾人回头一看,惊见那打伞的身穿黑衣、头戴黑罩,竟又是个没脸孔的。房总管霎时淒厉惨叫、夹著王爷落荒而逃。东瀛武士则是大吼一声,当场拔出凶刀,便朝铁伞人砍去。

铁伞魔大战倭刀狂,房总管自知遇上了十二神將的“宫毗罗”,一会儿中原魔怪大战东瀛倭寇,可別来个扬威异邦才好。他背著王爷,一路急急逃命,约莫经过了半里,前头又来了一人,看那人手提朱红宝杵,自在田埂里等候,不消说,又是个铁杵魔来了。

“去杀了他”房总管心头发毛,立时將天竺高手踢了出去,嘰哩咕嚕的梵语之中,双方大打出手,至於谁胜谁负,那可管不著了。

眾人沿途逃命,路上不一会儿来个摇扇子的、不一会儿又是个打陀螺的,眼看关卡无数,房总管也只能见招拆招,每逢敌方拦路,便踢出一名异国高手挡架,堪堪將至杨家村,高手已然全数用尽,眾太监躡手躡脚,正感害怕间,猛见道上又来了个人影,看他手持一柄扫帚,已將道路霸住,想来是个扫地魔。那老汉嚇得魂飞魄散,惊道:“又来啦”正要掉头飞奔,却听那人讶道:“老伴,你跑什么跑啊我又没打你。”

眾人定睛一瞧,面前却是个老妇,却是杨家老汉的那口子来了。那老汉哭叫奔前,嚷道:“老伴险些没命见妳啦”那老婆婆给他一把抱住,不觉讶道:“干啥啊,鸡皮鹤髮的,还时兴这个”正纳闷间,却听唐王沙哑地道:“老婆婆,咱们要赶路您您村里可有马车咱们想借一辆。”

眾太监鬆丫口气,都知道有车可以逃亡了,却听那老婆婆讶道:“借车不必借啊,你们的朋友来接你啦。”说著便回首过去,朝远处挥手:“几位大爷,你们的朋友回来啦,赶紧过来接人吧。”

听得此言,房总管二话不说,立时抱著王爷逃命,眾太监兀自不知死活,只哈哈笑道:“援兵可来了。”正挥手笑喊间,却听得远处马蹄隆隆,大批骑士飞驰而来,烟尘飞扬间,诸人慢慢从背后抽出长刀,当是要现宰了。

“镇国铁卫”精锐已到,一十八骑一字排开,气势慑人,嚇得眾太监拔腿狂奔,隆隆、隆隆,沙尘擦过身边,大批骑士追出,那老汉呼爹叫娘,正要隨太监们奔逃,却给老婆一把拉住了,讶道:“你跑啥啊关你什么事”那老汉也是眨了眨眼,愕然道:“是啊,关我屁事我为何要跑啊”

“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啊”眾太监拿出了吃奶力气,一路狂衝百尺,好容易追到了房总管背后,登时哭喊道:“公公现下望哪跑啊”背后追兵將至,房总管自也不知该当如何,当下拿出了看家本领,一见前头有座树林,立时钻了进去,一见林间有棵大树,立时绕树打转,猛见树旁有处草丛,便即滚了进去,连著几招使出,便已逃入了高梁田里,匆匆亡命而去。

高粱梗子极高,足供藏身之用,眾太监正要缩身保命,却听刷刷之声不绝於耳,面前十八骑一字排开,长刀横腰来砍,如除草般砍断高粱梗子,眾太监自知脑袋不保,只得从高粱田里窜了出来,却惊觉面前已是一片平原,再无一物可供遮蔽。

骑兵即將赶到,双方若奔上了平野,脚程对决之下,两条腿的如何跑得过四只脚的眾太监起了怯懦之意,忙取出了银票,盼能以银赎命,唐王爷喘道:“没用的客栈中人是买不动的,绝不会和咱们打商量”眾太监哭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势已至此,回头亦是无用。”唐王爷遥指北方,咬牙道:“咱们杀回北京”

“衝啊”眾太监又哭又叫,齐向前奔,听得高粱田里马鸣啡啡,杀手骑士分从左右两翼包抄而来,刷刷数声,黑暗中敌骑全数举刀,唐王爷趴伏在房总管背上,拿出火枪向后轰击,虽知黑暗中毫无准头,却还是频频填药,盼能缓下追兵来势。

轰隆隆、轰隆隆,一十八骑奔入草原,宛如猫捉老鼠,几次逼临砍杀,已是险象环生,却於此时,听得房总管一声尖叫:“王爷你看”

天边一条烟尘,冲天而起,眼前连草原也没了,仅余一条阳关大道。在那道路尽头远方,竟似有大队骑兵奔驰而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镇国铁卫”又有援军来了,这回不知到了多少兵马,竟使大地轰轰作响,宛如雷鸣。前有狼、后有虎,房总管再也无力背负王爷,索性坐倒在地,等著给人当头一刀。

啡啡马鸣,背后骑兵已在数尺不远,前方更如雷轰一般,沙尘飞得满玉局,唐王爷咬牙切齿,正要闭目待死,忽然间北方一面飞扬旗幡飞入眼帘,正是“虎威”二字。

“勤王军”唐王爷提声吶喊:“咱们快躲开”他奋起了最后气力,拉住了房总管,一併滚入了田边沟渠,其余小太监逃命不落人后,便也一齐跳了下去。

轰隆隆、轰隆隆,第一面旌旗当先飞驰,见是“虎威”,其后则是“龙骧”、“豹韜”、“凤翔”“动王军”的重甲骑兵来了,但见沙暴扑天而起,雪泥混了尘土,震得十来丈高,眼前正是“勤王军”麾下的“驃骑三千营”,旗下“虎威”、“龙骧”、“豹韜”、“凤翔”各路骑兵卫所尽皆到来,不知有多少兵马在此。

举世第一重甲骑兵,並非是在关外蒙古,而是在关內中原。自大金国野狐岭之战,世间还不曾见过这等骑兵出征之势,威力所及,当真是天地变色,谁也无法搦其锋芒。

颼颼连声,快马擦身而过,房总管气喘不休,他躲在高粱田的沟渠里,忙去察看“镇国铁卫”的动静,只见敌方早已掉转马头,给大军隔在大草原对过,再也闯不过来了。

骑兵震地,一只又一只兵马疾行而过,整整一柱香时分过去,仍是无止无尽。眼见远处无数军旌拥著一面大幡,名曰“驃骑三千营”,更远处则是总军之名,號曰“勤王”。帅旗將至,唐王爷急忙爬了起来,挥手嘶叫:“德王爷”

唐王喊声不能及远,眾太监便扯开了尖嗓门,齐声喊叫:“德王爷德王爷”房总管见对方不理不睬,忙捡了一块石子,奋力朝帅旗砸去。

“呼溜”,石子砸到了人,帅旗微滯,瞬时马蹄震地,全军向旁涌散。房总管呆呆看著,只见一匹匹马儿包围著自己,旋即鏗鏗连声,千柄长刀出鞘,嘎地重弦绞响,万张硬弩开张,全数指向地下的倒楣鬼。

“別乱来別乱来”房总管大惊失色:“咱家是东厂的房万年您別乱来啊”这房总管原来叫做“房万年”,自他升上高位以来,眾下属还是头一次听他自报名姓,足见“勤王军”的兵威当真慑人无比,连本朝的秉笔太监也禁不起一嚇。

远处骑兵如海分开,一面王幡移走而来,正是“临徽德庆”里的德王爷到了,这四王是天子心腹,平日率领“天子亲军”,专只听从正统皇帝一人的號令,不只房总管怕他们,连伍定远的“正统军”也得忌惮他们三分。

马蹄踏踏,一名传令亲兵骑马来了,他坐在马上,冷冷地道:“来人是东厂的哪一位可有令牌信物”房总管见来人不是德王本人,不觉愣住了,那传令亲兵不耐烦了,大声又道:“信物”房总管囂张一世,如今也落得虎落平阳,他从怀中取出了令符,陪笑道:“咱家是东厂房万年敢问军爷,德王爷人呢”

令牌拋了回来,亲兵高跨骏马,冷冷地道:“王爷公务在身,没空见你。”房总管气得全身发抖,却也不敢反驳,又听亲兵训诫道:“动王军开拔行军,天下百官不得阻拦。下次再有无礼情事,休怪我等先斩后奏。”霎时提起了嗓子,厉声道:“听到了么”

“听到了”眾太监毫无骨气,一同跪地答话,房总管气得眼冒金星,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气道:“军爷別动气,咱家也有皇命在身,方纔奉旨出宫。只因路上不巧遇上了土匪,受了点轻伤得向德王借几匹马”

“行了。”那亲兵毫无耐性可言,一听对方借马,便把眼色一使,背后涌来一群兵卒,牵出了十来匹战马,交给了眾太监。房总管有意討好他们,便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示意打赏,几名亲兵拿到手里一看,却只嗤地一声,扔到了地下,不层一顾。

勤王军乃是天子亲军,身分何其尊贵,岂会在意几两银子打赏眼看小兵小卒趾高气昂,竟把银票扔了回来,倒是惹得眾太监急急去抢,气得房总管大骂道:“不许碰拿去烧掉”

唐王爷不愿与勤王军打交道,他喘了半晌,正要勉力爬起,却听阵中传来嗩吶高鸣之声,隨即號令响起:“驃骑营听命全军火速推进霸州”

轰隆隆、轰隆隆,大军再次发动,但见旷野兵马不断涌至,队伍绵延,似乎急於赶路。唐王爷怔怔地道:“霸州他们去霸州做什么”房总管咒骂道:“管他们要死要活今夜怪事够多了。”

唐王爷点了点头,今夜他饱经惊嚇,早已筋疲力竭,当下与房总管相互搀扶上马,便朝皇城方位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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